[剑网三][万花X紫霞][短篇完结]不知名的离经X紫霞一篇……

阅读模式 · 发表于 2012-12-5 23:10:45

写了一段时间的文章，很想听听大家的意见……
基三玩了很久，现在不再玩了，感觉越更新越不像是自己心中的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。
所以A了，以前听歌，不知道脑海中就浮现出这么个故事，走着一段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路，不管经历什么，其实说不定自己只是希望身边有一个人，一起这么看风景。
可惜，有些人走了，再也不会回来。有些人回来了，却再也不是从前你认识的那个人了。

=========正文===============

一

紫霞再睁开眼睛的时候，眼前一片明亮。

强撑着坐起来，想着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。不听劝阻下山，大致就是这后果。他终是忍不住摁住伤处，才发现，胸口前的伤口被包扎的严严实实，透过木窗向外看去，大片清丽明动的紫色花朵，明艳的绽放。

“你醒了？”

紫霞抬眼，看着眼前人，一袭如瀑的长发，长眉轻扫，眼睫如树下的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影，明明是个男子，却有着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柔文弱的气息。

紫霞看他手中拿着的干净纱布，心中已经明了，“恩，多谢阁下救命之恩。”

离经只是点点头，简短的说了他是如何捡到他，如何救治，又说明了这里是哪里，自己是谁云云。

“阁下既是受伤，到了我万花谷，必会照料阁下周全，待得伤势好转些才可回得华山去。”

说到最后，离经这话一出，紫霞当即皱了皱眉。直觉这话说得太霸道，左右了去留，不过好歹是救命恩人，也不好多反驳些什么，只好拜托先托了信使往华山捎了消息，别让门派众人担心。

离经见他没有多要求，便说要去料理药石。

大概呆了一段时间之后，偶尔与谷内其他人交流，才逐渐懂得这万花谷的医术是何等高明，那活人不医的医术，傲人的不可一世的模样。大抵他这番霸道，便由此来。

又相处了段时日，才晓得这人面冷心热的很。

那日换药，换了些药材，新煮好的药是极苦极苦的，大概比他以前吃过的所有的药加起来都要苦的，他没有办法，皱着眉大口大口灌进去。

刚喝下去，唇畔便是一片香甜滑腻的气息，紫霞抬头，是离经不冷不热的脸，“桂花糕，吃了。”

那桂花糕，大概，又是这世间他尝过的最甜腻的味道了。紫霞甚至有片刻放松的感觉，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，良久才意识到喂他吃糕的离经还在一边，那人却是在笑，唇角微微吊起，眼里有着调侃莞尔的意味。

紫霞刚想说些什么，离经却拂袖转身出了门，留下句话，“擦擦嘴，还有些碎屑。”

二

离经觉得，紫霞很好玩。

可能是因为自小不与谷中其他师兄弟们同住一处修行，他自己个(xing)也乖张孤僻，不甚喜欢专研谷内花间心法，也只学了个皮毛。倒是太素九针离经易道对了他的胃口，自小发了狠的研读。总恨不得要把所有的药石道理都学了去，有时入了迷，便是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。

带他回来的花间师兄看到了便会将他大骂一次。可仍是不知悔改，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不懂的地方总是要弄个通透才好。

或许这样整日的与草药药石打交道，让他整个人显得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鸷寡言，所以哪怕谷内朝夕相处的师兄弟们也与他没有多少交流。

可是紫霞却不同。

他想他这个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概是什么礼义廉耻之类的书看多了，他救了他，所以他从来都对他客客气气。也不知为什么，他退一步，他便要上前踩上那一步；他让他一分，他便要再让他多云给他一分。亦步亦趋的，紧紧的欺负着他。

想起那日，他养了对灵(xing)鸟儿，偶尔放了出笼子也不离去，便在他身边徘徊着，明黄的看着快乐，浅白的纯然的单纯，两只鸟儿就在他头顶上飞着，快乐又热闹。

紫霞看到了，觉得新奇，便问原因。

他顿了顿，垂下头，任长发遮住半边脸让另一旁的他看不清楚，声音黯下来，“其实，这是因为这两只鸟儿只能在一起，不在一起便会死去。”

紫霞不解，“这是为何？”

离经背向他，“以前曾出门采药，这双鸟儿误食了‘子午相思草’的两颗果实，要知道这‘子午相思草’是世间奇毒，每棵草的毒只有这棵草的草根能解毒，偏偏我发现的时候那草根已经坏死。”

“子午相思草？”

“恩，按理说其实子午相思草也不是不能解的毒，只需要吃了两颗果实的两物，朝夕在一起，肌肤相亲，不分离即可。我便用线绑着两只鸟儿的腿上，令它们一直一起，如今习惯了，便也没事了。”

紫霞听了，竟是信了，又思忖良久，道，“世间竟有如此奇毒，不过，能成就一段情，也是好的。所以，先生也不必如此愧疚感伤，这样很好。”

离经见他严肃的说话，明明是安慰他，眉宇间却皱成了川字。看到他这个表情，像是再也无法忍受的伤心，离经立马侧过脸去——可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偷笑的样子。

三

离经的医术在他们那一辈里面是超绝的。这自然得益于自己长年的学习与修行。可是，他发现，紫霞的伤却好的很慢。

紫霞的伤，是被人重创无疑，但他手下曾救过比他的伤重的多的人，这些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概两三个月便已无妨能出谷了。可紫霞不同，他把过他的脉，感觉到他的筋脉间有一股热烫的气息，不似常人的虚火。

他试着用九针压制，却指标不能治本，这火气深埋于心肺之间，似有多年了。如果只是普通火气便罢了，偏偏他的伤口似总也好不彻底，那么久了甚至还会往外冒血水。他不得不将两者连在一起。

于是寻了一日去问他。

“你说这心脉间的火气么？”紫霞有些无奈的笑道，“从小便有的。”顿了顿，“自小便受这邪火的苦，没少受过罪，后来师傅将我带上山，便令我安心于华山峰巅修习紫霞心法，练剑强体，修道修身。说来奇怪，自那之后便也不曾再受什么烦扰。只是此次师傅令我下山受劫历练，若安然回来便可正式修习修仙的心法了。”

离经听后半响不语，他大抵明白了为什么他在山上无事下山却出了事。

“师傅说，我体内的邪火只有华山或者昆仑的极寒之气才能压制，但令我下山历劫却是天意，不可违抗，只有去了，修仙的机缘才能到。”

“你要修仙？”他垂眼看指尖的黑棋，落下的片刻有瞬间的停顿。

“恩。”

“为何？”

“也说不出为何，只是刚开始是不想再受这邪火之苦，想要强健的体魄，听师傅说，若修得仙身便可免去轮回病痛之苦。后来读了那些书，多年来安心修道，竟觉得超脱身体外的平易知足。大概觉得异常安宁的。”紫霞露出向往的表情，唇角向上，很快乐的样子。

离经轻笑，“听说仙人都是没得感情少欲少求的，只饮花露，少了桂花糕也无妨么,道长？”

紫霞听了这话，微微红了脸，“待得那时，人世种种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都已如前尘往事，纵欢喜悲苦，已与仙身无关，心中无欲，红颜枯骨。”

离经埋在长袖中的手，握了紧，紧了又松，良久，终于只是笑笑，不发一言。

四

那之后，又一个月，紫霞明显感觉到，离经变了许多，虽然每天上药换药仍旧细心小心，偏偏却是多了笑容，话却少了，以往总要与他戏谑上几句惹得他有些急了，才狡黠的笑着让他发觉自己是受了骗，这些都无伤大雅的，许多时候他急恼后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。

可现在他似乎要找许多许多话去填补他的寡言，才能让气氛稍微活跃自然一些。他不知自己是否说错做错了些什么，又不觉有何不妥。

然后那个晚上。

夜半不知为何睡不着，起身去了门外。

看到的那个人，靠在树下，面前摆了个小竹桌，一个小杯，一壶酒。

离经苍白的面色在月光下显得凄寒。

他不看紫霞也知道是他，勾起嘴角，斟了一杯酒，递给他，“来一杯不？道长？”

紫霞第一次见他这样子，竟愣了半晌，摇了摇头，道，“我不能喝酒的。”

离经忍不住笑道，“活的那么清醒。”将那杯酒一饮而尽，又斟了一杯，凑在唇边，似是想到什么，眼神却凝住，看向紫霞，淡淡的说，“我是被师兄从洛道捡到的。”

他的头向后仰，身子却缩了缩，这九月的天，在青岩万花仍是温热的很，他却似是畏寒的模样，“本来山好水好的地方，不见得多么富足，可是一家四口人过得挺好的。”

“后来的，你大概也知道，天一教来了，村里的人都成了毒尸，那一片什么东西都有毒，家里人一直护着我们最后也终于抵不过瘴气疯的疯，死的死。”

“最后一个是我妹妹，她才五岁，脸变成青黑色，眼角留着毒血，向我扑来，呵，我害怕得不行，又不能任她伤我，只得亲手将她杀了。”

“大概是因为剧痛，最后她竟然恢复了意识，喊我哥哥，说好疼，我说没事，不疼了，马上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。她就在我怀里，笑着闭了眼。”

紫霞听到这里，心中一阵痛，以为是心火又起，眉间皱起了痕印。

离经的眼似是看向虚无，“那之后便这样了。师傅来了，带我回去，后来，他问我是否要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，我觉得我做不来。可我不想再看见有人在我面前死去。所以我努力修习医术，想要救下所有，那些重要的东西都不可再由我身边离去。抓紧了便不放手，任天也不能从我手中抢走。”

他这话说的狠戾决然，紫霞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说不上来，离经却寡淡的一笑，“想来道长是要修仙的，我说的这些大抵和要远离人世的道长没什么关系？只是心中有惑，解脱不得，所以想问问罢了。”

紫霞问，“什么疑惑，贫道若知，定倾囊相告。”

他却丢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与他，“道长为修得仙身，抛却了世间往往，可真能放下？”

他看向他的目光灼灼，似闪着异样的光，如幽夜的鬼火。

紫霞努力定下心，细想，这问题其实不算刁钻。他仔细想想，他与他最大的不同，便是他不曾经历过这样凄惨的别离。自小修行于华山，纯阳宫，一心修道，与其说是没有感情倒不如说，耳濡目染，他的感情本就很少，清心少欲。不曾有过不能放手的离别痛苦，自然不若他这般执着。

可若是如他一样呢？他忍不住摇了摇头，似这般便可甩开许多踟蹰。修道养心，恐怕多年读经学道，执念也可化去，这世间过往，大抵也都会如尘土般，一一散去。想到如此，他答道，“恩，可放下。”

离经忽将酒壶连着酒整个撒向落星潭，大笑道，“好一个可放下！”长袖拂落了一身的花，“我便要看看你的放下，又是如何放下！”

紫霞一怔竟然没懂他是什么意思。

离经道，“回去休息罢，明天我准备些事情，便同你一道上路去华山。”

紫霞忙推辞道，“先生大可不必如此，贫道一个人走……”

离经走向他，微微抬起了眉梢，“我可不想被人说污了我们万花谷医术的名声，什么中了小小刀伤都要死人的，这我可担当不起。”他凑近他的耳边，笑道，“所以，在你修成仙身前，我得看住了，可不能让你死了。”

紫霞无语，第二天匆匆收拾了行李，与离经上了路。

承上凌云梯，到了云景台，便是谷口了。

离经独身站在那里许久，久到紫霞以为他已有悔意，方想问话，却听到一声极淡的问话，“道长，觉得万花谷如何？”

他思忖片刻，终于带着由衷的赞叹道，“人间仙境，风雅至极。”到了此处方知何为世外桃源，忘尽岁月流年。

离经唇角动了动，却不像是要笑。嗫嚅着要说什么，最终也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
半晌，离经垂下头，轻轻地说，“起风了，走吧。”语罢，转身再也不曾回头。

紫霞心中有惑，终还是什么都没问，骑了马，跟了上去。

五

万花谷与华山纯阳宫是很近的，二人从长安做中转，小住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第二天便寻了那熟悉路的车夫，快马加鞭到了华山脚下。

即将回门派的紫霞明显与之前的拘谨不同，原本呆然的个(xing)竟然显得些许开朗活泼起来，话匣子打开了便再也关不上了一般，一路上总是说个不停。

还没上山，离经大概就知道这纯阳宫上他最喜欢的松树长得什么样，自己的师傅总是一派和气的模样，可招式偏偏霸气的很，信命知命已然是半个神仙。

又说道山间的女鬼的传说，常有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初到，被吓到，后来知道其中因果缘故，又心生不忍，难过的很。

说道空雾峰，只说那里虽然凶险，可是风景很好，前段山路上白雪皑皑，一棵松树立在哪里，以前他经常自己跑去那里看风景，孩童时也有想偷懒不练功的时候，便躲在那里看鹰，一坐便是一整天……

离经大多数时间只是听着的，偶尔紫霞提到少时干的蠢事，这些他总是记得很清楚的，三言两语间经常说的这个要修仙的人面红耳赤，看他这模样，似乎是想跳上来给他拍个满气的两仪，可是偏偏多多顾忌，最后只能憋着说些什么‘先生这话说的实在于理不合’，已经算是极限了。

真正到了纯阳宫，离经还是微微一怔，倒不是为别的惊奇，而是因为紫霞出人意料的受人欢迎。

离经看着被众人团团包围住的紫霞，虽然有人止不住的责怪他此番下山虽有师傅命令，但是却不曾带上任何师兄弟与之照料，不过还是高兴他终于无事归来。又是嗔语又是高兴的。

原来他在纯阳宫，是这样的。

离经忍不住轻笑。

“这位便是于我有救命之恩的万花谷侠士，离经。”与众人寒暄许久，紫霞忙不迭地将离经带入人群中心。“当日我受伤昏迷不醒，便是先生衣不解带地日夜照料医治，这才有了好转。先生于我有再造之恩。”

这话说的，明明刚才调侃他，气的不说话来着。离经想笑，却已被众人环住。

当即，众人纷纷道谢，说的话大抵都是什么大恩定当什么什么来报答，离经心下苦笑，却只是知礼的一一点头，无妨什么的又说了一大把。

紫霞又说，“贫道的伤还未完全好透，先生便执意要跟来，定要我好的彻底了，才肯离去。我想便让先生小住于此，想来先生也少见这华山终年积雪的景致，多住些时日也无妨。”

立马有道友笑赞，“先生医者仁心，我等佩服。我这便去为先生安排，先生若不嫌弃，长住于此，就当此处是自己家，有什么不便都直说，我等定当办到。”

离经笑笑，也不推脱，“那就麻烦诸位了。”

六

那日之后，离经便真安稳的住下了。他带来的行李很有一些，除了换洗的衣物，还有一大包。

紫霞一直很好奇那是什么，打开一看却哑然，都是各种草药，茶，针等等。离经解释道，有些药品是无法轻易得到的。想来他也是第一次出谷，虽然如此了解药石，但以往那些稀奇药草都是拜托能外出的师兄们带来的。至于还有的一些，却是这次出走前找师傅求来的。

紫霞想着在谷中这人便是爱药如痴的个(xing)，便也没有太多在意，又问他需要什么，他帮他一并添置了。

离经只要了一套茶具，一些御寒的衣物，并嘱咐他多要些炭火。

紫霞听了只笑道，“难得你竟会畏寒，想来万花谷长年四季如春，到了华山之巅，终年积雪，多少是要受些苦了。”他自然是不怕的，且不说这华山寒气能抑制他心脉之间的邪火，长年于此他只觉得这霜雪是最合宜的温度，再加之道袍御寒效果极佳，他自然如鱼得水。

离经没有理他的怡然自得，啜饮了口漱玉茶，淡道，“你话太多了。

”

“……”

紫霞回了纯阳宫，便去见了师傅，将他下山一时气血攻心不敌被人所伤，又为离经所救的事一一说来。想来如今回到华山，伤口好的速度加快，这劫数大概便是过去了。

师傅半晌却不多言，只是多问了两句离经的事情。紫霞虽觉得疑惑，但也尽数道来。本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，除了离经人前人后两种个(xing)，待他一如既往的不留口德。不过大抵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，紫霞却是好心，总觉得虽是事实，但是这么说自己的救命恩人，总是不好的。

师傅只说，再过上几个月，等他心脉间因此次折腾有所反复的心火平息下来，便开始亲自教导他修仙独有的心法。

他听后禁不住大喜，笑着谢过了师傅，便掩不住欢喜的去找了离经。

离经正在沏茶。他来这里需要忙碌的事情少了许多，最常做的事只是饮茶和下棋，多数时候是一个人，想来他在万花谷也独来独往惯了，此番一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。

听了消息，离经微垂下眼，唇边化开一个模糊的笑意，“那倒是要恭喜道长了，劫数已过，可往修仙道路上又行一步。”

紫霞心中雀跃，正想与他说些什么，却见离经满脸笑容的托着一盘桂花糕在他面前，他也不多想，拿起一块放入口中，仍是满口的清香，盘旋在口中久久不化。可他接下来一句话却让他彻底呛住。

“道长可得多吃些，”离经又举了一块递至他唇边，似是无限遗憾，“若真成了仙人，这些可都没有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别客气~千万吃够本才行。”

“咳咳咳……”

七

日子就这样平淡中过去，紫霞的伤还需要静养，仍旧交由离经每日打理。每日除去必要的修行，大部分时间紫霞都与离经一道下棋，喝茶，斗嘴。

深谈许多，才发现二人许多相似的地方，譬如说年少身体都不大好，也因此不曾去外边闯荡，接触的人世都很少很少。

相谈的话题，却也不同，离经爱说草药药石，紫霞小时修习剑术，难免有个磕碰，对草药也有些了解，可这些了解与离经的知解很大不同，偶尔说起一棵草，一味药，离经便可将药(xing)，可与什么草药相配，有什么疗效都一一道来，说到这些，紫霞每每觉得惊奇也直觉长了不少见识。

离经说起这些的时候眉间总是有些愁，不若寻常与他玩笑的戏谑模样，紫霞知其执念颇深，偶尔开解也不甚起作用，只能默默听着，想着这大概多少能宽慰他吧。

紫霞喜欢钻研剑术，哪怕此番受伤实在不易多动筋骨，还是坚持每日念剑诀，回想领悟心法，这大概是手中无剑，心中有剑。紫霞心法，大化无形，霸道而游刃有余，又运气于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，修身养(xing)。

紫霞每日修习的时候，离经偶尔在一旁看着，也不多说一语。待得课业结束，紫霞也会与离经谈谈纯阳紫霞功的精妙所在，谈及修仙之路，虽是向往，但是路途辛苦，恐怕还有更多坎坷。

“待有了仙身，大概便身体强健，可云游于外，走遍九州，去外面看看了！”紫霞仍是满目的歆羡与希望。

离经沉吟道，“道长却是得了仙身后，才想着去入世。”

紫霞听得他陶侃，红了脸。

却听他继续说，“修得仙身，忘了前尘，道长一人去游山玩水，可真是自在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。”

紫霞听他这话，突然心中一动，有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，却不懂。看着正在下的棋局，黑白二棋明明对峙，还不曾见胜负。不再多言，专心弈棋。

半柱香后，自己的白棋溃败的不成样子。

离经难得不说些刻薄的话，只是抬首看了他一眼，将手中棋子丢回棋盒，起身去沏茶，“不下了。”

紫霞没有反驳，握紧了掌心的一枚棋子。

窗外又飞扬起了大雪，华山的积雪，终年不化。

待修得仙身，百年之后，他是否也如这积雪般，一个人，空守于世间，踏尽脚下的路，却踽踽独行，无人在身侧？可就算真是一人，那时的自己，又还会真的在意么？

不远处离经正看着热水，他对茶水是极其挑剔的，漱玉茶是万花谷的花海中采的，水要的是纯阳宫最好的雪水，每次煮水还要亲自看着温度。

那人立在那里一丝不苟地看着壶，墨色的身影，恬淡的眼神，氤氲在如雾水汽后的苍白面孔。

本是朝夕相处很熟悉的场景，可那天，紫霞却不发一言的看着，许久许久。

八

或许紫霞在心中，某一瞬间，希望日子就这么过下去。

但大抵世间总有些事物是不可兼得的，比如这清淡平易但知足快乐的生活，又或者他期盼良久的修仙之旅。

大约三个月后，他的伤完全好了，体内的邪火在离经精湛医术的压制下竟比以往更加微弱。紫霞的师傅视察一番后，也忍不住亲自登门拜谢。想来他百年来只遇到紫霞这样一个根骨奇佳苗子，虽然少时身体积弱，但不妨他修仙传承纯阳宫至上的法术剑术。他对紫霞的期望太大。

那之后，紫霞被传去师傅跟前，修习心法，口诀。

刚开始只是些浅薄的，紫霞修行完还可回去探望离经，但渐渐的由于术法心法的艰深，回去的间隔也拉得越来越长。

初时，紫霞还担心离经一个人住不惯，又或者自己不在有人怠慢了他。却不想有一次回去苑内，看到他在给几个小师弟处理伤口，见他回来也有些诧异，片刻，神色又恢复淡然，继续给小师弟上药。“最近的修行可还好？辛苦了。”

“恩……很好的，”他有些呆愣，又问道，“你这是……”

“我一人无事，无聊的很，在舍下打扰那么久也不想总吃白饭不是？”他竟是很温和地与他的师弟们交代了这些伤口要如何打理，几时上药云云，俨然一个体恤病人的大夫。

待人都走后，紫霞看离经起身去铜盆里洗掉手中的药粉，清水划过指尖，他才发现，这人的手的指骨虽然瘦削优雅，但指尖，指腹处的皮肤不若常人般白皙，长时间接触药石，颜色都有些青绿，暗黄。

离经说，“桂花糕在隔壁桌子上。”突然顿住，“若你还能吃，便去吃些罢。”

他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，这些时日，师傅已经令他忌口了。其实长久不吃，挨过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最为煎熬的时候，便已无事。有时候他想，大概这世间许多事情都如此，长久的戒掉总是不难，七情六欲，诸多执念，皆是如此。

紫霞问道，“什么时候开始给人看病的？”想了会儿，又说，“其实你不必如此，有我在，无人会说你什么。”

离经微微一怔，轻笑出来，那笑竟有种温软的情绪，“没什么，只是喜欢而已。”

紫霞皱了皱眉，觉得这话由他说，陌生的很。大概，喜欢这种感情，于他而言太过遥远，也永远不可能。

九

简短的交流后，紫霞又赶回师傅身边，继续修行。这次回去，他闭关半年，因为也是机缘而来突然领悟良多，也算是一时兴起，没来得及和离经说。不过这时的他也不曾太在意，或许是急于修行，又或者是见到纯阳宫内有人找他看病，离经应该不会受到冷遇也不会无聊……

半年后出关，重新出来，已然恍如隔世。

世间种种，竟觉得似是迷惘似是通透。遇到曾经交好的师兄弟们，知道那是谁，仍记得以往发生的事情，可偏偏心如古井，波澜不惊，悲喜似在，只觉得心生倦意，无意再有过多的情绪。

只有一个地方，想回去看看。可他对于这种微薄的想念，都是有些不解的。

举步踏回以前的院落，门前青松白雪下一个个炉子上，煨着许多药。于是整个院子，满满的草药气息。

那氤氲的水汽后，墨色一般的身影立在那里，他正仔细端详着筛子上的草药，面色一如以往的苍白，淡漠。

紫霞立在那里许久，看着他，似是很困惑。

他记得他曾经在这里，离经曾亲手为他换药，他与他在客厅内下棋下一个晚上，他喝着他煮的茶，他与他谈天说地博古论今。他与他在这里很久很久，那似乎是……很快乐的。

可快乐是什么，又为什么要快乐？

又究竟为什么，他想回到这里，再见一面，这个人。

他正不解，却看到，离经手突然一抖，捂住唇，剧烈的咳嗽起来。手中的竹筛也拿不稳，草药尽数落在地上，这个人却不管不顾，弯下腰便去捡药。

待反应过来时，紫霞已经上前一步，扶住他，又低头帮他捡药。

离经眸色转深，眼瞳紧紧地追随着他，强压下胸口处的不适，淡声道，“你回来了。”

紫霞微微蹙眉，点点头，又摇摇头。“恩，就回来看看。刚出关。”又说，“马上又要再次闭关。”

他身上笼罩着一种淡漠疏离，远离尘世的氛围，突然令离经心生倦意，他起身不再理会掉落在地上的草药，也不去理会他，只是看着紫霞捡着。他会替他捡完这一地草药，大概干干净净的，连一粒灰尘都不会粘上。那他便去捡吧，这是他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，他想好好看着。

果然，半晌过去，离经接过焕然一新的药草竹筛，静静立着。

递过去竹筛的时候，无意触到离经的手，冰冷的很。他禁不住仔细端详起他来，直觉他比印象中憔悴，面色更加惨白，刚才竟然没有发现。紫霞蹙眉道，“这段时间身体不好？先生是医生，莫非是什么重症？”

离经的眉梢向上挑了挑，竟似是好心情的与他调笑，“医生便不可生病？这话说的好没道理。”又摇摇头，让他宽心，“只是前段时间着凉了，我正煎着药的，再吃几副便可好了。”

见他如此，紫霞再无话语。两人面面相觑，也不知说什么好，说什么不好，此番再见，已是咫尺天涯了。

想了许久，紫霞轻声道，“大概下次出关，便可修得仙身了。”

离经微微颔首，唇边笑意渐深，“那便要恭喜道长了。我敬候佳音。”

紫霞心中却一片惘然，沉声道，“还请先生照顾好自己，贫道先走了。”

离经握着竹筛的骨节有片刻的苍白，终还是松开，笑着点了头。

行至院门口的时候，却听见离经在身后喊，“道长可还记得成仙后想做什么？”

紫霞微微停了脚步，眼神移向松间白雪，落在不远处的天际外，那么辽远的世界，唇边化开一丝笑意，他说，“记得。”

离经看着他步出这个院落，一步步，如雪的背影，坚硬又坚定。

待他彻底离开，离经用手覆住双眼，黑暗中那身影仿佛更加清醒，似从梦魇中走出来一样。

天边又落起大雪，有雪落在他温热的眼角，变成水，落下。

十

又过了快一年，距离紫霞再次出关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。整个纯阳宫都翘首期待着他的出关。

可是他却不能再等下去了。

离经今天第三次喝下压制的药物，终于苦撑着等面色红润些，趁着还像个人样去找了紫霞的师傅，只说自己因为自身病症，还有万花谷传来的信，必须返回谷内了。

紫霞的师傅见他执意回去，便也不多做挽留。只是命人好好为他打理，送他下山，见他身体似有恙，有意让人直接陪同他回谷。

收拾好东西，一个小包裹便装妥。

来的时候他带来许多，草药，医书，漱玉茶，九针，离开的时候，带走的却很少，几十副精炼的药剂只用装在一个小葫芦内。许多事物，却有意无意的留在这里。

纯阳的白雪，他也想留下些痕印，证明自己曾于此处有过停留。

院前松树，仍矗立在那里，万年不变的景致。

步出这里，他眼前划过许多许多，终只是拂落肩上的落雪，对着苍天笑笑，其实是无悔的。

十一

跟随他的人一直到长安，他百般推辞，终于摆脱了去。

他说他打算在长安看看稀奇草药，再自行回谷。这话却是蒙骗那些纯阳宫中的人的。

他确是去了集市，但买的都是些与草药无关的事物。

付钱的时候又忍不住咳嗽了，展开手心，点点猩红。铺子边的老板娘露出惊恐的表情，他有些抱歉的笑笑，将银钱的分量给的足了些。

后来，离经径直找了车夫，离开了长安。有些急，有点赶。他已等不及也等不得了。

在马车上，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世俗变化，这些于他都很陌生。

上了年纪的车夫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的时候，还是觉得吃惊的很。只说他年纪轻轻的，偏偏跑去那种地方做什么。他笑笑，不多说一言。

大概赶了两三天的路，终是到了。

洛道。

十二

他在安全的村落住下，运起花间心法。在万花谷修习那么久，就算再怎么不济，对付这里的僵尸却是绰绰有余。

到最后，他想他终是万花谷的人，不可辱没了万花谷的一世骄傲。

哪怕那日执意出谷的时候，师兄将他痛骂一顿，师傅闭上眼睛久久不言。

良久，师傅说，“你可想清楚了？”

“恩。”

师兄气得身子都发抖，指着他骂道，“我当初救你不是为你今日找死的！你也知道别人都可以，唯有你不行！你是万万不能出这谷中一步的！”到最后声音竟有了一丝颤抖，“你怎可如此糊涂！”

他知师兄如此全是为他担心，喉中一热，说道，“我这一条命，是师兄捡的，是师傅救的，徒儿如此千错万错，但十几年来，未曾有过多言，只求这一件。求师傅师兄成全。”

师兄似是被他气急，拂袖转身不言。

师傅终于叹气，允了他，并将他近些年来专为他研制的药剂交给他，道，“大概两年的分量，只是这药剂却是有依赖(xing)质的。就算如此，也只有两年，再多，恐怕便不行了。就算这药也抑制不了。”沉痛地看他一眼，“你好自为之吧。”

他默然谢过，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，硬着(xing)子，终于离去。

离开万花谷的时候，便知道再也不可能回到那里，所以他站在云景台良久。

美丽的万花谷，于他有再造之恩的万花谷，困住他一生的万花谷，他就要离去，此生不可再归来。

那天，他想起很久以前躺在花海间看着医书的自己，紫色的花落得他满身满头，他差点忘了离愁痛苦，翻过一页书，就像过了一生，也是很好很好的。

但到底还是不得，只因遇上了那个人。

紫霞大抵不知道，他心脉间有奇异的邪火，这邪火令他不可离开华山纯阳宫，因需要那里的极寒之气才可以压制住。

他却不同，与紫霞甚至恰恰相反。

他曾告诉他，他是被师兄捡到，来到万花谷的。可他没有告诉他，被捡到时，其实他已经奄奄一息。想就可以想到，他一个小孩子，就算极其幸运没有被其他毒尸遇上，但整个洛道已经全是瘴气，食物，水，土，都有毒，他怎可能安然无恙？

师兄遇到他时，他便已经毒气进体，师兄所能做的也只是压制住，将他带回了万花谷。这尸毒极其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寒狠戾，他又年幼，当时师傅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他渐渐好转，又让他休习温(xing)的花间，离经心法强体，才渐渐收住那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毒的势头，不过中毒良久，想彻底好透却已然不可能了。

师傅说，他所受这毒，其实已经伤及肺腑，并于心脉间蛰伏起来，若他小心照顾自己，长久居于四季如春的谷内，活到个五六十岁自然没有什么问题。但是若是出了谷，温暖的地方还好，只是这世间哪里没有个寒暑更替，极寒之时之地对他而言都是致命的。而这尸毒，蛰伏如此久，再复返便不会再有生路。

可他偏偏，去了终年积雪不化的，华山纯阳宫。

胸口处又一阵翻江倒海的痛楚，打断了回想，离经又咳出一口血。离经握紧帕子，神色漠然的抹下唇角的血丝。细致的眉宇，深深的蹙起。

别那么急，再等等。

十三

昔日的家园如今已化作人间地狱，他却能依稀辨认出回家的路。

曾经的桃花树化作枯木，啄食腐尸的乌鸦落在上面。

他小心得不去与周围浑噩的毒尸接触，虽然多吃了几副药剂，强撑着走下去，可他还是得避免争端尽快到目的地。

但大抵是许久不曾碰到鲜活的气息，毒尸们渐渐地环绕在他身侧。

“呵，”他眼神轻蔑的扫向四周，“你们也活得累了么？”

对着一只不耐的直接冲上来的毒尸读了一个阳明指，他笑笑道，“那便同我一起去地狱吧。”

不停的读着商阳，阳明，太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，他这惯用离经的多少年都没这么用过花间心法了。

不知杀了多久，终于杀得一条血路出来，他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已觉得筋疲力尽。

好在周遭的毒尸都已被他清光，而他也来到目的地。

儿时的家，也是坟地。

十四

那是他自己挖的坟，妹妹死后他挖的坟，一家三口，父亲，母亲，还有妹妹，都在里面。

他往周遭撒上一圈药，跪坐在坟前，将从长安带来的东西一一散开，放在坟前。那是一盒胭脂，一包酥油煎饼，一个小铜鼓。

“孩儿不孝，现在才来看你们。”

他轻轻地敲了敲小铜鼓，轻声道，“妹妹，哥哥给你带了玩具来，不要再怪哥哥，好么？”

他一个人跪在那里，对着坟说了许许多多的话。

这些话温软柔和，甚至有些许天真，他将他这十几年的际遇通通说了一遍，都说给他们听。

说到最后，有些没了气力，便上前蹭蹭，靠在坟前，脸庞贴着石碑。

眼睑有些重，似要睡了，他鼻息柔软，唇角却勾起了一丝笑，很小声的说。

“妹妹啊，哥哥遇上了个很好很好的人。我曾想啊，这世间怎么会有像他这样的人……这么单纯，这么不知…不知世间愁苦……”

他初见这个人，看他受伤昏迷时舒倦不知忧愁的模样，心里就起了这坏心思。后来交往愈深，这人仍是呆愣的不知世事的模样。他就想着，就想看看，这人的眉眼间若沾了世俗忧愁，该有多好。

若他是为了自己，生出些愁苦，该有多好。

所以他就经常欺负他，乐的逗他生气，看他生动欢快的面容。离经想，这样的他比那些什么神仙要好上不知多少倍。

可紫霞却是要修仙的。

他想神仙有什么好，便无论生死，执意随他去了。离经这样的(xing)格，根本是拗不回来的。他想，若紫霞知道他随他上山却是要了命的事，定然心中会有大波澜，定会随了他的愿……

“可是啊……”离经又笑，费力的抬手，覆在眼上，紫霞那日步出院落的身影便又出现在眼底，他看向远方时，唇角边的那抹几不可查的笑意……

离经心中又一阵绞痛，又是挫败感，又是释然的，悲喜已分不清。

他终于没有将实情告诉于他。

他的眼泪落了下来，落在碑上，力竭地叹道最后一句话：

“这个人，这么好，我怎么舍得呢……”

紧握的手指终于松开，握在掌心的，是一枚白色的棋子。

十五

紫霞出关的那日，是晴雪天。

空气中的微尘缠绕着六棱冰晶，顺着风，旋成奇异的光彩。

那些凡人看不见的光景，却不会令他有丝毫的动容。

或许是因为最后修行时的蜕变与辛苦，半年前还乌黑的发中掺着一丝丝银白，眉宇边似凝着霜雪，眸色沉静漠然。

他立在那里，好像华山上的一棵雪松。

师傅亲自去迎接他，一众师兄弟们跟着来，大家都是欢欢喜喜的表情，大声地祝贺他，满脸笑容。都觉得他年纪轻轻，就得了这样的修为，实在难得可贵。

众人将他团团围住，说着许多吉祥话，而中间的紫霞静静的点头，道谢。

寡言少话的紫霞一下子令众人有些许的尴尬和不知所措。

师傅的脸色黯了黯，令众人退下，单独留下与紫霞谈话。

“你即已修得仙身，可有什么打算？”

紫霞半晌不语，眼神只是落在天际边，辽远空阔。

师傅叹了口气，“我是希望你能留下主持纯阳宫的一些事物，毕竟不同以往，居高位者，总要多担待些，肩上的责任也重些。”

紫霞默然点头，“师傅放心，我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
师傅看着眼前的人，熟悉的面容上已有了疏离和远离尘世的意味。而那个总爱闯祸又有点迷糊的小徒弟，却已经不知不觉消失到哪里去了。心中又是放心又是骄傲，临了，又有些寂寞。

这便是代价。

他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，才发现这孩子，已经不知不觉高过自己。一丝苦笑划过嘴角，收回手，长叹一声，负手离去。

十六

紫霞于是继续留在纯阳宫。

因为已经修的仙籍，所以自然不会同普通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住同一处。师傅为他另寻了一处僻静地，好叫他继续潜心修法。

既是神仙，其实不需要多少凡物。不过毕竟他曾经的凡人生活都曾在那件厢房中度过，似有些前尘的牵挂，搬离那日紫霞不知为何，又踏着旧路回到了那里。

老远的闻着一股草药味，紫霞脚下一顿，脑海中混沌的记忆中似乎化出什么熟悉的光景。

步子有些加快。

院子的门是敞着的，他推开门的那一刹那，双眼无意识的环顾一周，似在寻找些什么。

仍是松间白雪，炉子上煨着许多药，氤氲的白汽后却没有那个人，那个墨色一般的人。

却是几个小童子发现了他，连连叫了两声，“仙君！”

紫霞回过神来，微蹙了眉，“这里……？”

一个稍大点的孩子上去回话，“回禀仙君，早些时候仙君闭关可能不知。随仙君回来的万花谷的那位先生常常帮纯阳宫的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们处理伤口病痛，草药什么的渐渐集中在这里，后来便干脆做了药房了。”

这他却不知，唇边竟然挂起一丝苦笑，长久不归，住处竟然变得如今这模样。紫霞回想着以前的事，仍是茫然，半晌才艰涩的问道，“先生呢？”

那孩子继续说，“先生大半年前便回万花谷了，只说是有急事。”

‘这样，原来他竟是自己走了。’紫霞的心竟往下沉了沉。有些记忆很深，是那天夜里，离经在紫霞耳边的话，他说他要看住了他，在他成仙前他可不能死了。

可他竟自己就这么走了。他还没亲眼看看他如今的模样。

回归故地，发现自己还有些这样的想念，连紫霞自己都觉得惊讶。但转念之间又恢复沉静。这聚散离别本就无常，他于山间闭关多次，最难得的便是坐化忘我，太上忘情。俯仰之间，眸色已归为深沉。

小童子怯怯的问，“仙君可需要我们把这里重新收拾出来？”

他摆摆手，沉声道，“不用了，师傅已为我另寻了住处。这里……你们随意罢。”

语罢便要离去，眼神却无意瞥向内厅，那里，正桌上摆着副棋盘。

紫霞的眼前似乎又闪过不少光景，一人白衣如雪，一人墨色深沉，两人各执一子，对战正酣。

松间落下些雪，他收回视线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，沉默离去。

十七

紫霞一直独居山间，白天与众师弟们讲学，偶尔对他们的剑术法术也指点一二。

一日日对着零落白雪，苍茫雪白的天地。心中对外面未知的世界仍是多向往，毕竟他之所以想要成仙，就是一直渴盼能出得华山，看看这山河秀色，品一品世间百态。

于是呆了五六年，终于在诸事皆少的一日去向师傅请辞。

“那你自己便照顾好自己。”师傅顿了顿，又提点道，“你初次下山，是为人所救，还是入世不深。这世间种种，人情凉薄，看得开些。既有仙识，就休要与红尘种种有太多牵扯，坏了修为。”

紫霞微微颔首，“师傅放心。”

师傅看着他沉静的面容下掩不住的雀跃，心间一暖，笑道，“我年轻时也去过好些地方。想来这九州也走了个遍的。”目光有些辽远怀念，“巴陵的风景最平易近人，不知村头那一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是否还在；若去了瞿塘峡，便定要坐了那船夫的竹筏一路顺江而下，沿江能看到白帝城下的瀑布，水汽漫天壮丽秀色间偏偏红叶纷飞，真乃绝景；龙门广漠……”

紫霞听得师傅的话，有些入迷，想象起了那些景色，更是神往，打定主意这些地方都是要亲自走一遍的。

师傅又讲了许多各地的风土人情，临走那日竟与师傅探讨到深夜。

十八

他御剑而行，每经村庄，都隐了道行，做了个普通人。

短短几个月，世情冷暖看了个遍。

有时一时无趣，坐在茶馆间听那说书人说书，金戈铁马，战场朝堂，才子佳人的故事皆有，有伶人合着琵琶凄凄切切唱些爱恨离别的调子，戏子画着贪嗔痴怒的妆演一场他人的欢聚离散，他也只是听着，看着，不懂也无甚兴趣接触。

师傅说的那些地方，他也去了很多。如今他正在瞿塘峡的一个小村落歇脚，远离中原，此处民风十分淳朴和善。

他找熟悉路的人问了许多，此处的风景如何等等。却听那人说了个奇闻，离村落较远人迹罕至的荒谷中，有毒尸横行，这也便罢了，本来天一教这几年不安分的很，毒尸的扩散这几年有些严重。倒是山间有一高地，上面有一只五色鹿，说不若凡物。

那人说的心生敬畏，大抵那是什么神兽，无意落了凡尘。

紫霞十分好奇，问了在哪里，那人只说是传闻，具体地方也说不清楚。紫霞便想拜托那人随自己去，他却万万不肯，原来那地毒尸也有，毒蛇什么的更是许许多多，他实在不敢去。

紫霞起了好奇心，便告谢了，打算自己去看。

不过，就算他是个仙人，有些偏僻的没有办法的地方，被人指的方向还错了去，也是会迷路的。

但，眼下，他也因祸得福。

紫霞无意中，走进了一片桃花林。虽已是暮春，但山间的桃花的花期迟了许多，此时漫山遍野的桃花开的最盛，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，灼灼其华。

总有些比较的，与巴陵的油菜花田，又是不同的感觉。

此处人迹罕至，上来的山路很陡峭，行至桃花林深处，便是一处山崖，万壑绝壁，山崖下长江水东流而去，不舍昼夜。

紫霞站在那里，临江眺望，远处若隐若现的江上巨像，白帝古城，苍茫山色……

这几个月来，他独自一人走过了大半河山。常常临水照影，形单影只。千山万水，万千壮丽景色，一人独看，偶尔想说些什么，终于无语。这几日更甚，似乎心间有了答案，又若隐若现的看不甚清楚。

‘修得仙身，忘了前尘，道长一人去游山玩水，可真是自在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。’

耳畔仿佛突然想起这句话，恍惚记忆中的声音此刻格外清楚，而那人戏谑浅笑的面容都如在清水中晕开的墨，化在眼前。

紫霞心头一震，突然如惊雷而至，醍醐灌顶，终于忍不住于这山脉间大笑起来。笑声震得回声朗朗，酣畅至极般，心下豁然开朗。

他再提起脚步，走向密林深处，寻了一处较为空旷，又临近泉水的清净地方，寻了些结实的木材，用来御敌的佩剑被他当斧头使。

就算当了仙人，许多事情都要尽量亲力而为，术法是为了造福世人而不是为了偷懒的。这是师父教导他的。

可仙人也有许许多多不擅长的事情。不过磕磕碰碰许久，大抵又过了几个月，紫霞看着眼前的成果，虽然不甚成功，好歹是个样子了。

眼前的是个小木屋，许多木材材料就地取材，但总有不得的，紫霞又回了江流集搬了很多必要的工具，终于一步步建成了如今的模样。

里面虽不甚大，只是个两进两出的小宅子，也显得粗陋许多，不过里面确是下了功夫，他对墙壁的选材很仔细，木制的板材之间密不透风，房顶又严严实实的盖了多层茅草，就算冬天只用烧一盆炭火，便也是很暖和的。

想来，若他于此，也不会怕冷的。

紫霞手中正摩挲着自己亲手制的木制棋盒，思及旧景，唇畔含笑。

又过了几日，基本将所有物件打点妥当。紫霞压抑不住满腔的期待之情，直接御剑飞向来时的方向。

身后，小木屋的内厅，自制的木桌上，一精制细作的棋盘躺在那里，黑白二色棋子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两侧棋盒中。

他走的很急，却是赴一场注定迟到了太久的，相聚与别离。

十九

万花谷。

紫霞走过许许多多的地方，看过很多很美的地方，而这里，却令他牵系最深。

十年光景，这里仍旧凡世不及的清雅动人，从云景台往下眺望，远处的紫色花海如波浪般荡漾起伏。

离经此刻正在做些什么？

是又在花海中读医书，还是在落星潭前的木屋内研磨草药，又或者为谷内的仙鹿治病？

思及此，他竟将仙人良好的耐(xing)抛在脑后，直接一个梯云纵跃下凌云梯，几次小轻功，加飞景直接跃至了离经院子前方。

不远处桌子旁直看着草药的浓重背影，突然令他有了退却的意味。

离经(xing)格向来决绝，没得周转的余地。当日执意随他去华山却也是他自己的主意。两人虽相处一道觉得轻松快乐，毕竟那也是紫霞自己的想法。离经的很多事情自己却不得而知。又想着，自己闭关那么久，之后出关处理纯阳宫诸多事宜，这么多年，却没有了丝毫的联系。

如今修得这一身好根骨，想着与他一道去看这世间许许多多的风景，走很长很长的路，看人世间多少浮云变化，下一场棋斗很久的话……这些大抵都是他自己的想念。

可离经呢？他毕竟是凡胎肉骨，那么久的岁月，或许娶妻生子或者传袭接位，世俗诸多纠缠，又怎么能强拉着这人与自己一道出走？

想到此处，心下已经生了颓意，觉得似是不该，想要捏诀令心间平静下来，却见不远处的人，缓缓回过头来，看到他，微微一怔，漠然问道：

“阁下是谁，为何不经通报便来了此处？”

紫霞也是一怔，这人虽是一身蚩灵套装，黑色的衣料如墨色翻滚，长发如瀑，眉眼间满满当当却是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人的力道。

面容不同，他不是离经。

他的心里，陡然升起了不详的预感。

二十

“贫道紫霞，”紫霞诚然说道，“冒昧来访，请阁下见谅。”

花间看着他许久，神色复杂，问道，“你怎么知道这里？又为何而来？”

紫霞一怔，不太明白为何此处似乎已成了某种禁地，“贫道多年前为此处侠士离经所救，后来离经随贫道回华山纯阳宫，贫道忙于修行，闭关数年，再出来，才知侠士已离去。”

花间听得他这话，身子猛烈的一震，胸口处似掀起滔天巨浪，双手握成了拳，再抬眼看他时眼眸中剧烈的感情交错起伏。方才隔的有些远，近了才发现，这个人全然不若凡人，虽是谦和恭谨的态度但疏离出尘，他又一愣，“你竟已不是凡人了，修仙得道了。”

紫霞点头道，“不才七年前已修得正果，位列仙籍了。”

花间只是震惊的看着他，呆立在远处。过往种种因果联系，如混沌中炸裂出的光，此刻全都得以解释。多年来本已沉寂的痛苦此刻全部炸裂开来，脑袋中全是自己那个人，那个寡言少语的小师弟。

多年前，还是个孩子的离经，俯卧在花海中翻着书页，头顶落下一朵花，他伸手无意拂去。

很久以前，他看见的那个画面，心中便柔软至极，忍不住走上前去指点一二。离经虽然少言，但很信任他。他从来都是他最疼爱的小师弟。

脑海中的画面与眼前的人互相交映，紫霞的脸上带着些许无辜与茫然。

原来，原来，他竟是为了这个人……

他的心又仿若至于空阔苍茫的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，痛至极处，恨也无力。

花间轻笑着看着远处的花海，似那里有些什么迷人的光景，“你要找的人，已经不在了。”

再也不在了，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，就这么一个人，一世无双美好，却再寻不到了……

二十一

“不在……？”紫霞整个人仿佛被浸入寒水中，心中惊恐不定，双唇嗫嚅，这话说的有些含糊，心底似还仅存着些许希望，“什么叫……不在了？”

花间目光移向他，薄唇边的笑意似是嘲讽似是悲悯，黑眸中全是苦楚，“离经他死了，早在七年多以前，就死了。”

紫霞眼中微弱的光芒瞬息熄灭，定定的站在那里，一动不动，宛若石像。

花间见他如此，更觉得倦意无限，“道长既已修得仙身，这世间情暖，想必比我们凡人看的都淡些。”他顿了顿，想说些什么，终还是摇首挥去这要脱口而出的话语。“但道长若还念些旧情，寻了时间，便去看他一看吧。想来离经地下有知，也是好的。”

他是为你死的，就算仙人无情，也总不该只对你一人这般残酷。

紫霞听得这话，眼睑终于动了动，抬眼看花间，神色却全是空茫，“离经他，是怎么死的？”

花间神色复杂的看他，突然觉得异常残忍，半晌，才道，“离经心上有病，万万不能离开万花谷一步，更不能去极寒之地，这些对他都是要命的事情。”

紫霞听得这话只觉得有利器钝击穿透胸膛，整个人都不稳了，眼前的世界都跟着晃动，忙扶着木栏才不至于倒下。脑子很混乱，想得不甚清晰，“他…他是七年前就死了？”

花间默然点头。

他竟什么都没告诉他……

紫霞沉恸的闭上眼睛。

黑暗中，似有千树花开，那人坐在树下饮酒，甩开酒壶大笑着，“我便要看看你的放下，又是如何放下！”

是一盘桂花糕，他举着盘子对他笑的可亲狡黠，“若真成了仙人，这些可都没有了。”

又似是执子方落，一方棋盘，他与他分居两侧，“道长却是得了仙身后，才想着去入世。”

最后，是白雪，他仍是笑着，止口不谈自己的病，还有心与他玩笑，“医生便不可生病？这话说的好没道理。”

大概那时禁不住的咳嗽，面色惨淡，便已是不行了罢。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说，而，而那时的他，心中空茫迷惘似是大空，对世间许多都表象清晰实际迟钝了许多……什么都没察觉。

紫霞的指骨瞬间转白，只觉得这片刻之间便已经历了人世间最大的欢喜期待与苦痛别离。

那感觉，就好像，唇间刚品了离经自己做的桂花糕，下一秒又要喝下世间最苦的药。与以前反着来了一遍，只是这药却是太苦了些，他经受不住这痛苦，觉得心间千种煎熬，就要炸裂了。

紫霞承受不住的捂住胸口，喑哑的开口问道，“他……”以前总觉得最是寻常，此刻再喊一声他的名字都是千钧重量，“离经他，他葬在哪里？”

花间淡声道，“洛道，李渡城，他的坟前我撒了许多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，毒尸接近不得。”

紫霞惨然点头，心中空茫痛苦，再顾不上许多，便要离去。

“他走时，手中握一枚白棋。”

紫霞的背影又是一颤，这话似是压弯了他心间的最后一根稻草，再往前的步子也终于失了强撑的克制镇定，步履踉跄的离开了花间的视线。

花间转身踱进屋内，点了灯，轻抚着离经曾翻阅过百遍的书页。

离经的尸骨是花间敛的。

离经去华山前他骂他，却是因为心中惊痛不舍。待他去了华山，也经常写信劝他回来，他却从来不听。

曾想来找他，却被师傅劝住，只说那是离经自己的选择，自己的造化。终于快到两年之期，他再也等不下去了，日日为他担惊受怕，终于找上了华山纯阳宫，却知道还是迟了。

纯阳宫的人说他已经回了万花谷，他整个人都呆住，他知道这绝不可能。离经这么执拗的人，既然知道走出万花谷意味着什么，就决计不可能再回来。

他急急的离开纯阳宫，发了疯一般找寻，终于想到这个人，此生唯一的牵扯与思念，急急的赶去了洛道。

却终没有赶上。

远远的便看到靠在坟茔边的墨色身影，他的眼中顿时就落下了泪。

花间抱着他的尸骨，眼前浮现出第一次在洛道看到奄奄一息的他，瘦瘦小小的，已经说不出话了，抓着他的衣角手却死死不放，求生的眼神至今铭刻在他心中。

心急如焚的带回了谷。后来难得救了回来，他却寡言，但花间知道他是心上苦痛甚重，待他甚为宠爱。后来他唤他一声师兄，他就暗暗发誓想着护他一世平安。

可他全身冰凉，眼睑轻阖，如睡了去，却是决计不肯再看这世间一眼了。

花间在他耳畔说道，“这样也好，回家了好，和家人在一起了，你就不孤单了。”又艰涩地说，“师兄送你回家。”

他刻了碑，将离经与家人葬在一处。

之后又清理了附近的毒尸，在他们一家人坟茔周围撒了许多毒尸忌惮的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，护他们地下长安。

油灯如豆，花间轻挑。

他一个人对着虚空说道，“你将他护得如此周全，连身受尸毒之苦都不肯告诉他，一个人执意去了不顾生死，你可真不是个合格的大夫。”嗓音有些喑哑，又说道“你将他护得如此好，却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些的。可偏偏师兄告诉了他，你知道师兄一向护你，不要怪师兄。”

他将目光投向落星湖外月下花海，淡声问道，“他总算知道了，虽修得成仙，此生却再无法将你放下了。师弟，你看，这样可好？”

二十二

紫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离经的坟前。

只知道出了万花谷便空茫的御剑长行，中间不顾风雨，不做丝毫停顿休息。心上的疼痛似是轻了又似是更重，到如今一片空茫，麻木的痛感。

脑海中翻腾出许许多多的东西，突突的疼着，他有时候明白，有时候又不解，总觉得往前走一步便要步入深渊地狱，不走却更是煎熬痛苦。

他为什么明知是死仍旧随他而去？为何知道如此结果却悄然离去不曾告知于他？为何死前……手执白子？

又或者这些都不重要，他已离去，便不再有这番纠缠。

可他还在，他已修得仙身，会活那么久，他会记得这一切，活下去。

从前总觉得那些戏折子里面写的生离死别都是儿戏，而数年修行已将他的情感磨平，太上忘情，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到。

这番死别却发生在自己身上，才知其痛，是难以承受。

之前一年，他离开了纯阳宫，一个人游走于外，看山川流水，云起云涌，以往人世的记忆越来越清晰。越走越远，反而越怀念未成仙前山间岁月，溪头烘药烟霞暖，花下围棋日月长。

有个人在身边，闲话逗乐，煮茶弈棋，他很想念那段日子，想念那墨色般的人，想见他。

瞿塘峡十里桃花，他想让他看看，巴陵清水，天策府落日，七秀坊精致楼阁，这些外面的景致那么美好，他却只想与他共赏。

所以他建了木屋，心中期许着一些未来。

眼前石碑冰冷，他的手生生地抚上他的名字。

如今他竟只能这么见着他，死生相隔，咫尺天涯，再不得相见。

“你……你可是怕误了我的修行？”

那么久，他多少知晓了些他的想法。

“可是这些，都怎么比的上……比的上你……重要？”

天地再大，走遍山河，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，却终于失去了你，终于再也寻不到你。

这世间那么大，独独你，只有一个。

长久的疲惫痛苦此刻都反上脑子，钻心刻骨的疼痛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，心头若受万种虫蚁噬咬。

紫霞胸口处反上一股腥气，一口血直喷出来，终于不堪的闭上眼睛。

二十三

再醒来时，人已经回到了华山纯阳宫。

紫霞恍然地坐起身子，倦累极了，整个人似只剩下空壳。

紫霞的师傅来看过几回，终是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他，这番苦痛大概才是真正的劫数。

他曾经为紫霞算过，他修仙途中必有一劫，下山受伤本以为已经是了，却不知救了他的人才是他命中难以跨过的劫数。他当初也测算出是情劫，却不想竟系在那人身上。紫霞带离经回来时他还多问了几句，也不见有什么不同寻常，此番回来却得知那人下了山竟直接是死了，之后世事沉浮，万花谷似也有心隐藏这件事，整个纯阳宫竟然无人知晓。而紫霞却是隔了七年寻访故地才得知，这番生离死别是多少痛，可想而知。

前不久有人告诉他，紫霞又搬回的原先的厢房，并将一众童子都请了出去，长久闭门不见人。

这番伤情，他这个做师傅的也是不忍。

终于找上他，见到时却也忍不住心惊，紫霞虽仍是少年模样，头发似一夕之间却已全白了。

紫霞静静的坐在亭前，目光空阔的望着松间白雪，右手掌心间，摩挲着一颗黑棋，半晌无言，竟似是没有发觉他来一般。

“紫霞……”他心间一动，竟将来时备好的话忘了大半。

“师傅，”紫霞却还是没有看向他，说着些许话，似是对着他说，又似是对着浮空幻境，“我想，大概他当初，所期望的便是那般的生活。弈棋煮茶，闲话诗书，这样的生活。”

“那是他的想法，各有各的孽债，各有各的造化，你自有你的。”师傅无奈的说道。

“可是，你知道我笨，那时总是迟钝的很的，言语上总被你欺了去。这样的事，你为什么不亲口跟我说？总说什么待成了仙人，桂花糕就没有了，吃不得了，这些……呵，我怎么懂？”

师傅听的这话，心中一惊，却看见紫霞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在那里喃喃自语，眼中有些奇异的光彩。他看的心中惊恐不已，这是……

“瞿塘峡的桃花真好看，我在那里修了木屋，刻了棋盘，棋子却是没办法，到江流集买到的。明年桃花开时，我们去那里下棋赏花，如何？”

师傅心中悚然，无法多言，像是再也无法承受这惨然的光景，推门而去。

身后却听他一个人幽幽的问，“离经，是你回来了么？”

过了几天，有童子去看望紫霞，却发现他不见踪迹，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去的，那之后也再不曾归来。

后世传闻华山纯阳宫百年来终于出了个仙人，可仙人却疯癫痴傻，在纯阳宫呆了段时日，终于   ***下载/download/otomedream/ダウンロード***   ，不知去向。

二十四尾声

“师傅，师傅，后来呢？”

一玲珑小童，长发及胸，明眸皓齿，稚嫩天真地叠着声唤他，他浅笑道，“没有了。”

“才不会没有呢！”少年却不信，拉着袖子不满的说道。

“哦？”被唤作师傅的白发男子有些无奈，却宠溺的任他拉扯着精致袖口，“你说该如何？”

“那纯阳必然不是真的疯癫了，而是去寻找再见到他的办法，横竖他也是个仙人，肯定总有些凡世没有的办法。”小小人理直气壮的说道，却没发现男子瞬息变化的眼神，“再说了，古来才子佳人的故事必然要有个好结局的……”

“等等，”男子似有些头痛的扶住额角，“你这后面的话，什么才子佳人又是哪里学到的？”他可没有教过他这些，再说，才子佳人，却说的是……

“前些时候下山，茶馆听来的！”那孩子满不在乎的抹抹脸，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。

他半晌无语，想着再下山，自己可得跟紧了，不可让他再去那些地方听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

他拍拍他的头，话题一转，“怎么样，昨日学的可还都记得？”

少年的眼中似有星辰升起，“恩，都记得的！”一转身便进屋搬了一堆书过来，放在男子膝上，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。

摊开书，书页上竟全是草药文字，图片，这小小的少年，最爱读的却是医书。只不过毕竟年纪尚小，许多文字尚且辨认不得，所以男子只是找了些浅显的带的图画多一下的，教与他。

幼嫩的手指蒙着字，默着背诵道，“这是天麻，有治疗癫痫，头晕不适等功效……”

男子含笑看着他说，并不插话。

他自然是紫霞。

这孩子猜的不错，他没有如故事中所说那般疯掉，他去寻他了。

师傅那日来，其实是告诉他古法，可以寻到那人转世。只是这古法因为要看破人的命数，所以要花费许多修为，又因为扭转天命，所以他自己本来清晰的命数轨迹也不再明了。

他自然不在乎，那时心中绝望至极，有能再见的方法，他自然已是求之不得，不敢再有多的奢望。

师傅告诉他，要寻得转世，地下种种因果轮回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，可能要等很久很久，而就算找到了，地下一碗忘川水，前尘尽忘，他却已不再记得了。

师傅这番话，还是想打消他的念头，告诫他世间万物是空，情是空，人心是空，人世轮回几场，到最后一碗忘川水，执念皆如浮云，都不再有意义。

紫霞却无法放下，执意如此。

从此茫茫人海，世间一百二十一年，留他一人踽踽独行，每一日都如刀尖行走，心如割裂。

那么久无法找到，他心中恍然绝望，却终于不敢停下脚步，或许寻找已经成为一种习惯，如果不继续下去，便会被身后的绝望不甘拉扯住脚步再缓缓吞噬。

然后，现在，终于……

“师傅，帮我束发。”少年温软的撒娇，脸上的笑容若树下飘落的一小朵桃花。

“好。”他将紫色额带吊链系在他头前，那是离经无意落在那件厢房的，他离开纯阳宫时也一并带走了。

少年一笑，又低头看着药草图册，却微微蹙了眉，似遇到什么难题。

紫霞知解的凑上前去一看，眼神却一动，唇边含笑道，“这是当归……”

“当归？”少年好奇的问道。

“恩，这是为师最喜欢的草药。”他笑着抚着他的长发。

“为何？”明眸望向他，透着不知世事的天真。

“当归，当归，早当归来呀……”

……

桃树下，一间小木屋，二人闲话浅笑的声音，远远的传来，如一场长久绵远的梦，不知再醒来时已是何时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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